阿西雅坐在窗明幾凈的咖啡館里, 靠著透明的玻璃窗, 窗外的白色矮柵欄前, 生長著開得正盛的鮮花,陽光從屋角散慢地走過, 一切美好得讓人不禁生出幾分惰性。
她低頭用小銀勺攪拌著精致的咖啡杯里的液體,神色冷淡。
“阿西雅,我們認識多久了?我記得有二十五年了吧。”萊安微笑著說, 神色帶了點兒懷念,“你還記得當初在帝星舉辦的藥劑師交流大會么?我們當時都去了, 那時候我們還起過爭執(zhí),甚至打了一架。”
阿西雅看了他一眼, 眼里有些疑惑, 不知道他今天怎么變得這么奇怪, 有些不耐煩地道:“你今天來和我說的是這些?我說過我的時間很寶貴的!闭f著,不由得又想起了剛才的那個擁抱, 渾身都不自在了。
如他所說的,她和萊安認識確實有二十五年了, 第一次見面的地點,便是二十五年前的藥劑師交流大會會場。
他們的祖父是藥劑師界的齊名的人物, 甚至曾經(jīng)在帝國軍事學院時,還是同學, 就和他們一樣, 屬于少年成名的天才。不過他們祖父藥劑研究的方向不同, 所以兩家的交情并不深, 她和萊安都算是出自于藥劑世家,祖父又在藥劑師界齊名,所以不知不覺,兩人在未見過對方時,就時常被人拿來作比較。
阿西雅在祖父的影響下,對藥劑有著一種天然的喜愛,甚至將之當成畢生的追求,可以舍棄任何東西的一種追求。她的藥劑天賦非常好,是家族中唯一遺傳了祖父藥劑天賦的孩子,所以自幼被祖父帶在身邊學習藥劑相關知識,擁有遠比同齡人要高的天賦才華、以及心智,讓她頗有些心高氣傲。
直到聽說了萊安·費南這個人。
每次遇到那些來拜訪祖父的人,他們看到她時,總會在一邊夸贊她,一邊提一提皮特爾·費南的孫子,久而久之,在沒見過這個人之前,她心里就十分不喜歡他,甚至產(chǎn)生和他一決高下的念頭。
直到她五歲時,被祖父帶去參加帝星的藥劑師交流大會,在那里終于見到了聞名已久的萊安·費南。
交流會上來的人很多,也有很多像他們這種出身于藥劑世家的孩子,當時她正在和幾個比她年紀大幾歲的孩子討論一種能促使細胞生成的藥劑,明明都是一群幼崽,最多只算是接觸藥材這一類,卻討論得頗有模一樣,其實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在討論什么。卻沒想到突然一道不客氣的聲音插進來,毫不客氣地諷刺他們不懂裝懂,徒惹人笑話。
當時聚在一起的都是一群喜歡爭強好勝的獸人幼崽居多,被人嘲笑了,自然會憤怒,一言不合的就吵起來了,最后甚至動手打起來,她也莫名其妙地加入了混戰(zhàn)。
當時嘲笑他們的人就是萊安·費南。明明和她一樣的年紀,卻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嘲諷人時絲毫不客氣,很容易挑起人的怒火。
后來,在大人們的干預下,這事自然不了了,阿西雅也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當時大概說了什么,但是卻覺得那個洋洋得意地跑過來說他們不懂裝懂,還和他們打一架的幼崽真討厭,事后證明,這個人確實很討厭。
想著,阿西雅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明明小時候那么乖張又欠揍的幼崽,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脾氣漸漸收斂起來,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不溫不火的貴公子模樣,像是戴著不屬于自己的面具,讓人窺探不出他的真心,越發(fā)的虛偽。
其實她和萊安·費南倒沒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小時候自己的名字總被人拿來和他比較,每次遇到他,莫名其妙的被他挑釁得怒火高熾,長大后,又面對他虛偽的樣子,讓她打從心里反感他,久而久之,看到他就煩。
直到大學六年,他們成為同班同學,周圍多了很多朋友,相處得久了,發(fā)現(xiàn)這人其實也沒有那么討厭。
但不代表她就喜歡了。
“當時我的脾氣不好,我是深藍豹的后代,幼崽時期總是難以控制脾氣,所以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多見諒,并非是故意的!比R安好脾氣地道,唇角掛著雅致的笑意,陽光從他身邊走過,使他看起來俊美非凡,優(yōu)雅天成。
阿西雅慢吞吞地哦了一聲,說道:“都長大了,我已經(jīng)忘記那些事情了!
萊安的笑意變深,明白她的意思,忘記是一種說詞,代表并不介意了。
獸人的幼崽素來脾氣不好,任性又好斗,幾個獸人幼崽湊到一起,絕對會打架,長大后,學會了克制,自然而然的就好了。所以,很少會有人將小時候的事情拿到長大后來說的。
萊安說了很多話,不過都是和阿西雅聊天,回憶兩人小時候遇到時的事情,還有在大學時候的事情。
阿西雅也不知道為什么,竟然將時間浪費在聽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直到離開星空網(wǎng),她還有些懵,忍不住揪了下自己的頭發(fā),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干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可能是那時候萊安笑得有些落寞吧……
過了幾天,阿西雅從祖父那里聽說皮特爾·費南病了。
“誰病了?”阿西雅從一堆藥劑測試數(shù)據(jù)中抬頭,神色有些茫然,直到意識到祖父說的人時,趕緊道:“爺爺,皮特爾大師病了?怎么會病了?”
莫里森·奧利弗樂呵呵地笑道:“那老家伙的身體一向健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病了,不過這是他的孫子去向研究院說明的,想來不會騙人,為此皮特爾只能退出這次的病毒研究!
最近皇帝陛下邀請距離帝星比較近的幾名九級藥劑大師到藥劑研究院研究一種新型的病毒,莫里森·奧利弗和皮特爾·費南都在受邀名單中,兩人雖然是九級藥劑大師,但是也不能不給皇帝面子,特別是他們也對新型的病毒感興趣,便過去了。
莫里森·奧利弗這次回來實驗室,是拿些東西的,便和孫女說起這件事情,畢竟孫女和萊安是同學,而且和萊安的交情也不錯,怎么著也告訴她一聲。
等祖父離開后,阿西雅遲疑了下,拔通萊安的光腦號。
可惜那邊一直沒有響應。
阿西雅擰起眉,不禁想到幾天前萊安的異樣,難道是因為他爺爺身體出什么問題了,所以當時他才會變得那么古怪?
這么一想,阿西雅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那時對萊安太過冷淡。
*****
星艦返回帝國時,遇到了幾次埋伏,一次比一次激烈,仿佛對方要將他們一并殲滅一般,不過都被克羅斯特帶人去反殲滅了。
原桐雖然窩在實驗室里給自己配制病毒緩和劑,不過也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溫蒂娜過來陪她時,也會告訴她外面的事情。
每當說到克羅斯特又滅殺了多少敵人時,溫蒂娜總會露出驚恐的神色,一邊暗暗地抽氣,一邊道:“他太厲害了,駕駛機甲在敵人中進進出出,那些埋伏的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不知道有多少敵人沉眠在黑暗的宇宙中,尸骨無存,而他卻根本沒受什么傷……”
溫蒂娜用敬畏的語氣說完后,抬頭就見原桐捏著一支藥劑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看得她臉蛋一紅,有種在別人妻子面前說她老公壞話的錯覺。
而原桐這種淡定的態(tài)度,又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太膽小了。她的兄長和姐姐一直教導她,對付敵人并不需要客氣,如果面臨的情況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當然選擇自己生存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伤灰鎸@種事情,又忍不住會動搖,覺得殺人不好……
原桐將配好的藥劑密封,突然問道:“溫蒂娜,你是不是不喜歡傭兵的生活?”生在傭兵家族,卻不能適應傭兵生活,原桐能想象霍索恩·墨菲斯和伊芙娜·墨菲斯對這妹妹有多頭疼。
“嗯!睖氐倌鹊偷偷貞艘宦,應完后,又覺得這樣好像太沒志氣了,霍索恩和伊芙娜如果看到,絕對會暴揍她,馬上又道:“其實也不是啦,既然作為傭兵,就應該遵守著傭兵的生存法則和規(guī)定,只是如果能稍稍用和平的手段來處理就更好了。”
“那你認為什么是和平手段?”
“這個……”溫蒂娜一時犯難了,她心里自有一套和平守則,可是墨菲斯家族卻認為她的想法不切實際,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再說出來,省得又要被家族再教育。
原桐配完藥劑,難得有心情和溫蒂娜聊天,這么一聊之下,也發(fā)現(xiàn)這姑娘很多想法非常的——具有水族的特點,膽小、愛哭、和平主義者、不喜歡動腦筋、一輩子甘于平凡、龜縮在自己的世界中……能讓水族改變自己的,便是愛情。
他們相信美好的愛情,為了愛情,很多水族甚至將自己的性格改得面目全非,這是水族的一種特征,引導得不好,讓他們從一個善良美好的和平主意者變成一個反社會的中二病也有可能。
“溫蒂娜,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澤卡導師其實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平凡,你怎么辦?”原桐忍不住問。
溫蒂娜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哆嗦著看她,“難道澤卡要做很危險的事情?”
“……如果是呢?”
溫蒂娜的臉色更慘白了。
原桐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嚇著她了,忙道:“你也別亂想,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溫蒂娜卻沒再聽她的話,失魂落魄地走了。雖然她平時的腦子不好使,但只要事關愛人,馬上就開竅了,明白原桐不會無緣無敵地亂問,一定是有什么根據(jù)的,加上澤卡失蹤,一直沒和她聯(lián)絡……
溫蒂娜剛出門,就碰到結束一場戰(zhàn)役回來的克羅斯特,她心里存著事情,對方那副煞氣凜然的模樣竟然沒有嚇著她,游魂一般地離開了。
克羅斯特看也沒看她一眼,進了實驗室,見原桐正在整理實驗臺,長腿一邁,忙過去幫她,說道:“你可以讓機器人助手幫你。”
原桐沉默了下,慢吞吞地道:“算啦,不過是一點小活計,我自己來也可以的,省得什么都依靠機器人,自己都要廢了!
克羅斯特偏首盯著她,半晌將她拉進懷里揉了揉,什么都沒說。
整理好實驗臺后,原桐便被他強迫性地拉回房休息了。
原桐現(xiàn)在看起來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外,外表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但透過掃描儀器,便能看出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衰弱,就仿佛從內部開始潰爛一樣,外表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卻從根子里虛弱。
克羅斯特也一天比一天沉默,直到回到帝國境內,他仿佛一下子不知道何去何從,只能下意識地讓星艦往帝星而去。
躺在床上,原桐有些睡不著,就在她想起身時,突然身體泛起一股劇烈的疼痛,疼得她渾身都抽搐起來?肆_斯特緊緊抱住她,伸出兩根手指頭撬開她咬緊的牙關,生怕她在劇烈的疼痛下咬傷舌頭,讓她咬自己的手指。
過了好一會兒,那股劇烈的疼痛才漸漸平息下來。
原桐已經(jīng)滿身大汗,癱在那兒一動不動。
雖然已經(jīng)不疼了,但是身體卻有后遺癥,酸酸軟軟的,根本使不出力。
克羅斯特抽出被她咬出一點紅痕的手指,咬開一支病毒緩和劑,直接含在嘴里,托起她汗?jié)竦哪X袋,哺喂給她,根本不用她用力吞咽。
這種情況是細胞被病毒破壞時帶來的結果,也在提醒她假裝的平靜只是假裝罷了,幸好并不密集,一天就痛一次罷了,挨過去就好。
克羅斯特又抱她去浴室泡了個藥澡緩解身體的疲勞,給她換上干凈的睡衣,將她重新抱回床上。
“先睡一下,嗯?”男人趴在她身邊,親昵地蹭著她的臉。
原桐朝他笑了下,小聲地道:“還不想睡!
暗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仿佛在詢問不想睡想干什么?
原桐伸手摸了下他的眼尾,發(fā)現(xiàn)這雙眼睛的色澤已經(jīng)很久很久都沒有恢復燦爛的金紅色了。他的眸色會隨著心情的變化而變化,金紅色是最正常的色澤,甚至高興時,會更燦爛,暗紅色代表了他的心情比較復雜激烈,大多是壓抑或者憤怒之類的。
猜測著他的心情,她心里也有些難受。
“不如說說你小時候的事情?”原桐轉移話題。
“沒什么好說的!笨肆_斯特道,不過看到她失望的神色后,馬上又道:“你想聽什么?”
“就說說你和費格斯、塔琪姆和塞斯他們認識的過程……哎,塞斯他們好久沒有聽到消息了,不知道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他們是強悍的雙翼雪狼,不會有事的!笨肆_斯特十分不負責任地道。
原桐有些向往地說,“我還沒有看過他們的種族原型呢,不知道是什么樣的,一定很漂亮。”雪狼哎,渾身白毛,背上還有像天使一樣的羽翼,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出有多威風,女孩子一向拒絕不了毛絨絨的東西,原桐也一樣。
克羅斯特的臉色有些黑,獸人世界里,最動聽的情話,便是贊美你的種族原型。偏偏他的妻子去贊美那四只蠢狼,讓他內心有些郁悴。桐桐從來沒有贊美過他的種族原型呢。
“那根本不算什么!彼靡环N很輕淡的語氣道,然后又故作不在意地問:“你覺得圖澤斯卡怎么樣?”
“挺威風的!
“和雙翼雪狼比呢?”
“……這沒法比。”
克羅斯特心里更郁悶了,不依不饒地問,“怎么會沒法比?都是獸人!”
“你是圖澤斯卡,他們是雙翼雪狼,不同的物種,有什么可比的?”原桐納悶地問。
心中正酸得要死的男人卻覺得她這話明顯是推托之詞,這事關雄性的尊嚴,不肯松口:“誰說沒有可比性?獸人之間最看重的是種族原型!闭f著,啪的一聲,他的雙腿變成了一長長的尾巴,從床尾拖曳到地上,偶爾搖晃時,蕩起一陣燦爛的金紅色波浪。
然后,那條尾巴一收,非常靈活地將原桐圈了起來。
他將她困在懷里,逼問道:“我的獸形好看,還是蠢狼的獸形好看?”
這種時候,原桐再蠢也知道這男人的意思了,她沒想到他會這么介意這種事情,眼睛轉了轉,馬上說道:“當然是你的獸形好看,特別地威風,像古地球時代的東方神龍!
克羅斯特臉色緩和下來,唇角微微翹起時,又聽到她說道:“不過雪狼很可愛啊,毛絨絨的,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毕胂竽敲创笾坏拿q絨動物,原桐就有些克制不住激動地紅了臉。
四只毛絨絨的雪狼,光是想想就幸福,他們以后的伴侶一定會非常幸福。
克羅斯特的臉色更難看了,心里嘔得要死,四只會掉毛的生物有什么可愛的?看他的鱗片,堅硬光滑,冰冷犀利,可萌可萌了,哪里是那幾只蠢狼比得上的?他討厭毛絨絨的動物!
心里嘔得要死,但看到她慘白的臉色,又不能做點什么讓她承認他是最好看的,只能將她揉進懷里。
等她好了,他一定要讓她知道,有鱗片的生物才是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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