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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直到這個時候,姜妙都還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小娜沒有像她獨身的時候那樣致以“您回來啦”之類的歡迎詞。那些歡迎詞在嚴赫入住之后, 被姜妙取消掉了。

  姜妙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 不禁有些奇怪:“咦, 人呢?”

  這時候小娜才回應(yīng)她:“少校和姜睿還沒有回來!

  姜妙問:“他們什么時候出去的?”

  小娜回答:“12:33!

  姜妙看看時間, 說:“都快四個小時了, 這是干嘛去了?給我撥一下嚴赫的電話。”

  小娜撥了, 然而嚴赫的通訊一直是無法接通的狀態(tài)。

  姜妙說:“撥他車子通訊試試!

  不料小娜卻說:“少校的車子正停放在車庫中!

  姜妙吃驚:“他沒開車出去?他在樓里嗎?”

  小娜只用了一秒鐘便回復(fù):“已聯(lián)通社區(qū)中控, 收到反饋,少校和姜睿并不在社區(qū)中!

  不在社區(qū)里那肯定是出去了, 沒開車則意味著應(yīng)該是搭乘了公共交通。想到下午那十分鐘的事故, 姜妙擔(dān)心起來,說:“給我連接交通局的查詢中心,查詢姜睿的公交行程信息!

  公交系統(tǒng)擁有全面的掃描和監(jiān)控系統(tǒng), 任何人只要搭乘公交,他的行程信息就會被完整的記錄下來。

  當然政府不會隨便泄露一個人的隱私。嚴赫是個成年人,姜妙即便是他的伴侶, 也無權(quán)檢索他的行程。

  但姜睿是個未成年人, 姜妙作為他的撫養(yǎng)人,有檢索他的行程信息的權(quán)限。

  姜妙發(fā)現(xiàn)交通局的信息庫里完全檢索不到任何姜睿今天乘車的信息時, 動手查了嬰兒車的定位,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顯示——定位被關(guān)掉了。

  直到這時,姜妙雖然感到奇怪, 卻都沒有感到不安。

  因為她的內(nèi)心里, 始終是深深地相信著嚴赫的。不僅相信他這個人的品性, 更相信他的個人能力和安全意識。

  更何況姜妙百分百相信自己和自己的同事們的水平。只要姜睿躺在那輛嬰兒車里,核爆都不怕。

  看看落地窗外面,太陽還高高的,天氣還晴朗,還是大白天。

  大白天爸爸帶寶寶在外面玩,可能因為某種原因?qū)е码娫捯粫r無法接通也是可能的啊——姜妙這樣安慰自己。

  她于是給料理機下了菜單,然后去健身室做了運動,再洗了澡,汗蒸,做面膜,吃飯……

  當天色黑了下來,嚴赫沒有回來,電話也始終無法接通,姜妙終于沉不住氣了。

  她先是聯(lián)系了住在79層的鄰居劉晨光。

  劉晨光是嚴赫在寶寶出生后在花園里結(jié)識的鄰居,他們和其他幾個鄰居組成了遛娃團。姜妙帶娃的時候,也跟這個遛娃團一起混,算得上是熟稔。劉晨光甚至還受邀來過姜妙家里嘗過嚴赫的手藝。

  “咦,出去那么久沒回來?”劉晨光也有點吃驚,他說,“我不知道,我前天和艾琳交接了,我回來上班了,我現(xiàn)在在出差,要下周才回去。”

  他安慰姜妙說:“別擔(dān)心,不會有事的。說不定是逛街逛得忘記時間了。艾琳就很喜歡帶著寶寶去逛街。嗯,打不通電話也可能是智腦磕了碰了壞掉了都有可能的。”

  似乎有些道理,但姜妙心底的不安沒有因此消除,反而更加強烈。

  因為嚴赫根本就不會帶寶寶去逛街,他如果智腦壞掉了,也應(yīng)該會找地方用公用網(wǎng)絡(luò)聯(lián)系一下姜妙;蛘邠Q一個角度來說,如果嚴赫的智腦壞掉了,他更應(yīng)該會早點回來才對。

  姜妙忍不住給田中和張雅分別打了一個電話,他們也都紛紛安慰她。但掛了電話之后,姜妙看了看外面已經(jīng)徹底黑下去的天色,還是撥了報警電話。

  報警電話都是ai接聽的。

  “公民姜妙,請問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幫助?”報警中心的ai問。

  姜妙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想報失蹤尋人。

  ai卻說:“檢索到涉案人姜睿,0歲7個月,未成年。檢索到涉案人嚴赫,40歲,已成年。很抱歉,公民姜妙,成年人失蹤案需待成年人失聯(lián)24小時后才可立案,未成年人失蹤案需待未成年人失聯(lián)12小時后立案。根據(jù)您陳述的情況,您如果著急,可以在4小時47分后按未成年人失蹤報案。”

  ai鐵面無情,時間未到不予受理。

  姜妙望著黑下去的屏幕,揉了揉太陽穴,壓住心底的煩躁。

  她想了想,決定給嚴赫的一個朋友打電話。這個朋友的名字叫作賓,他在軍部工作,是一位實權(quán)中校。

  警察那里不接案子,姜妙想試試賓這邊能不能用些特權(quán)。

  剛從智腦里調(diào)出賓的通訊號碼,便有刺目的強光穿透了玻璃幕墻的特殊涂層,直射了進來。

  姜妙本能地舉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緊跟著便是聲波武器精準地震碎了姜妙這套房子的落地玻璃。沖擊波使得姜妙身體騰空向后飛去,撞到了分割客廳和餐廳空間的吧臺上,滾落到地上。

  如果姜妙是普通人,這時候便已經(jīng)陷入了昏迷。但姜妙和嚴赫一樣是來自高重力行星的人,更何況自從嚴赫入住以來,便嚴格地訓(xùn)練姜妙。姜妙的身體素質(zhì)不能以普通人來論,她雖然摔得很疼,腦袋也嗡嗡嗡,卻竟然沒有馬上失去意識。

  眼睛剛剛被強光刺過,頭也昏著,她朦朦朧朧地看到一些背著飛行器的人全副武裝地從八十三層樓外的空中伴著高空的強風(fēng)沖進了她的家里。

  她閉上了眼睛,耳朵聽見了一些嘈雜的聲音,那些聲音都很縹緲。

  沒有發(fā)現(xiàn)行動目標。

  身份確認,是姜妙博士。

  嘿,對她小心點,她也是受害者。

  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姜博士,姜博士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

  ……

  這些聲音也漸漸沒了,姜妙終于還是失去了意識。

  那畢竟是,為了控制住像嚴赫這樣體質(zhì)和戰(zhàn)斗力都超強的男人,特意加大了功率的聲波武器。

  姜妙醒來的時候,是躺在治療床上,身邊有一男一女兩位醫(yī)護人員。

  “她醒了!”他們不是在對她說,是對著通訊器說的。

  他們很快收到指示,對姜妙說:“姜博士,您的身體已經(jīng)無恙,現(xiàn)在請您到問詢室去接受問詢!

  姜妙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們。她不知道先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眼前兩名醫(yī)護人員,他們穿的是軍裝,是和嚴赫一樣的衛(wèi)戍部隊的軍裝。

  “這是什么地方?”她警惕地問。

  “這里是衛(wèi)戍部隊總部基地!彼麄兓卮穑謫,“你還有什么不適的地方嗎?”

  姜妙摸了摸頭,除了頭還有點疼,身體已經(jīng)沒感覺了。當時被擦破或者被玻璃碴子劃破的皮外傷都已經(jīng)在昏迷時治療好了。裸露在袖子外面的手臂上,看得到許多細細碎碎的嫩粉色新生肌膚。

  姜妙的手撫過自己的手臂,看了面前這兩人一眼,跳下了床,一言不發(fā)地走到了窗邊。

  他們沒有阻止她。

  姜妙透過窗子,看到了再熟悉不過的首都星,和首都星的其他兩顆月亮。

  她的的確確是在1號衛(wèi)星,首都星圈衛(wèi)戍部隊的軍事基地沒錯了,并非是被什么恐怖分子劫持。

  但不知道為何,姜妙的心里輕松不下來。

  她隱隱有著非常不安的感覺。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的伴侶和孩子呢?”她問。

  但醫(yī)護人員只是搖頭:“我們什么也不清楚,上官的指令是請您去問詢室。請您跟他們走吧!

  姜妙轉(zhuǎn)頭,看到了門口站著的全副武裝的士兵。

  她朝他們走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赤著腳的。

  在家里的時候,她洗過澡了,換了一身家居服,腳上穿的是拖鞋。

  醫(yī)護人員善解人意地給她找了雙病號拖鞋。姜妙謝過他們,穿著拖鞋跟著士兵去了。

  姜妙被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里。一張長桌,兩邊都有椅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士兵請她坐下,對她還算有禮貌。姜妙點了點頭致謝。

  兩名士兵便站在門口守衛(wèi),直到片刻后,有穿黑西裝的女人和穿軍裝的男人走進來。

  姜妙看到那黑西裝,心頭不由自主地一緊。

  上次她差點被小魚綁架,國安局的人介入,那些人便是穿著這樣的黑西裝。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沉不住氣,首先發(fā)問,“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暴力闖入我的私宅?”

  軍裝和黑西裝對看了一眼,黑西裝亮了身份:“如您所見,他代表衛(wèi)戍部隊,我代表國安局!

  她收起工作證,說:“姜妙博士,您卷入了一起危及國家安全的事件,在調(diào)查過程中,你無權(quán)見律師或任何人,你將無條件配合我們的工作,并需盡到保密的義務(wù)!

  姜妙屏住呼吸。

  黑西裝女人點了點桌面,她面前的桌面屏幕亮起了一張照片,她手一劃,把照片推送到姜妙面前:“姜博士,你認識這個人嗎?”

  那是嚴赫的照片。

  姜妙點點頭,毫不猶豫地說:“他叫嚴赫,我的同居伴侶,也是育兒伙伴!

  她頓了頓,面朝那個穿軍裝的補充說:“他是一名少校,在衛(wèi)戍部隊就職。他……他卷入什么事件了嗎?”

  但軍裝男人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問詢顯然是以國安局的人為主導(dǎo)。

  黑西裝女人說:“姜博士,請簡述你和這個人認識的全過程!

  姜妙沉默了一下,盯著這女人。她冷漠但職業(yè)的態(tài)度令她明白,這無關(guān)乎她和她,這純粹是公事公辦。作為一個理工女,姜妙壓下了所有的疑問和不安,冷靜地配合了她的問詢。

  “前年一月份,我購置了房產(chǎn),并申請參與基因優(yōu)選育兒計劃。九月月初,嚴赫和我匹配上。我們經(jīng)過溝通,達成初步意向。他從羅莫星系搭乘軍方的船抵達首都星。我記得很清楚,他到的那天是九月三十日!

  ……

  ……

  “寶寶這個月已經(jīng)七個月了,這個月我在上班,他在休產(chǎn)假。但是今天……”

  “今天您曾經(jīng)報警,說嚴赫少校及您的孩子失聯(lián)了是嗎?”西裝女人打開了一個光屏,瀏覽著里面的信息。

  “是的。到我報警的時候,他們倆已經(jīng)失聯(lián)了七個多小時了。”姜妙焦急地說,“你有他們的消息嗎?孩子安全嗎?他們知道我在這里嗎?我可以見他們嗎?”

  她一連串的發(fā)問,令黑西裝女人忍不住和軍裝男人又對視一眼。

  西裝女人的眉眼變得柔和了一些。

  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她甚至無需看屏幕里監(jiān)控的姜妙的體征數(shù)據(jù),便知道姜妙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謊。

  她的態(tài)度十分冷靜,知道越配合事情能越快厘清。這令黑西裝女人對她心生好感。

  而且,從她的描述中可以看出來,這位姜妙博士,對事情毫不知情,徹頭徹尾是一位無辜的受害者。

  看姜博士的履歷,她還非常年輕,雖然事業(yè)上很成功,但從年紀上來講,說一句“涉世未深”都不過分。

  她穿著看起來非常舒適的家居服,脖頸手臂都雪白纖細,皮膚上還有傷口修復(fù)后留下的細細碎碎的粉紅色痕跡,眼睛很清亮,在眼前許多未知的情況下,仍然努力保持冷靜配合。

  年長的黑西裝女人內(nèi)心微嘆。

  她聲音柔和了一些,說:“我還未獲得準許,尚不能向你透露任何信息,我只能告訴你,根據(jù)已知的情況,你的伴侶和你的孩子應(yīng)該是在一起的!

  姜妙也是常年和保密協(xié)議打交道的,聞言便能體會到黑西裝女人的一點微微的善意,感激地說:“謝謝。知道他們在一起就好!

  只要嚴赫和姜睿在一起,姜妙相信,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嚴赫都會保護好姜睿。何況他們還有嬰兒車。

  她心里安穩(wěn)多了。

  之后她被詢問了許多關(guān)于嚴赫的問題,姜妙盡量配合,但即便如此,這問詢也令人筋疲力盡。

  當問詢結(jié)束,她以為她可以回家去,卻被告知她暫時不能離開這里。

  姜妙又焦慮起來:“可是我的孩子……”

  黑西裝女人嘆了口氣,說:“姜博士,如果你的伴侶真的是個父親的話,我想他會照顧好你帶孩子的!

  這一句話安慰到了姜妙。嚴赫自然是個合格的父親,他自然是能夠照顧好姜睿的。

  姜妙沒有注意到,黑西裝女人的的遣詞用句中,用了“如果”兩個字。

  姜妙在衛(wèi)戍軍基地被軟禁了四天。

  她倒是沒有被關(guān)在監(jiān)牢里——她是聽說過基地里有牢房的。她的待遇還算好,依舊讓她住在嚴赫的宿舍,除了不可離開宿舍之外,倒沒有其他什么諸如刑訊逼供之類的事情發(fā)生。

  他們甚至從她家里取了衣物給她。

  在這幾天里,她被反復(fù)叫去問詢過好幾次。問的都是些同樣的問題。這手段姜妙在小說里看過,是為了探查話語中蛛絲馬跡的破綻。

  但她說的都是實話。她跟嚴赫的相識,嚴赫的日常種種,全都是大實話。

  在被反復(fù)帶過去問詢的過程中,她看到了不止一個熟人。

  在軍部工作的賓,嚴赫的幾個非常熟稔的同僚,甚至田中也被帶來了。

  他們在走廊相遇,但身邊都有士兵,不被允許交談。只能彼此用驚懼又擔(dān)憂的目光注視對方離去。

  到了第四天,姜妙又一次被傳喚。

  她走進房間的門,一抬眼,屋子里是幾個這幾天已經(jīng)見熟了的人,見她進來,他們紛紛站起。

  但姜妙根本沒看他們,在這些人中間,姜妙一眼就看見了嚴赫!

  幾天的功夫,嚴赫看起來竟然有些憔悴,精神遠不如以往,發(fā)型也有些不一樣了。

  但臉是一模一樣的,還是那么英俊硬朗。甚至那不甚振作的精神,讓他看起來有種陰郁的性感。

  姜妙驚喜交加的沖過去:“嚴赫!”

  嚴赫沒有說話,蹙眉看著她。

  姜妙這才看見,嚴赫的左側(cè)臉頰接近耳根脖頸的地方,有一片傷疤。這顯然是受傷時沒有及時治療,才留下了疤痕。

  姜妙心里又驚又疼,連聲問:“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受傷了?睿睿呢?睿睿在哪里?嚴赫,你沒事吧?你……”

  在她的手即將摸上嚴赫的臉頰時,姜妙卻突然僵住了。

  房間里很安靜,所有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沉默地看著她,包括嚴赫。

  他動也不動,嘴唇緊抿,冷漠地看著姜妙。

  沒有人說話。

  姜妙背后發(fā)寒。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顫。

  “你是誰?”她問,“你為什么要冒充嚴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