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對勁。”田中說。
這是姜妙和嚴赫交接后回歸工作崗位的第一天，她摘下目鏡：“哈？”
“你沒注意到嗎？”田中說, “最近守衛(wèi)者的密度高得嚇人�！�
姜妙不以為意：“新聞里不是說了嗎, 再幾個月就是三年一次的國會了, 到時候議員們都要聚集在首都星, 這是為了安保�！�
“不不, 姜。你在首都星幾年了？至少也經(jīng)歷過一次國會開會吧？你回想一下, 有這么嚴格嗎？”田中問。
姜妙素來是不大關(guān)心政治的, 但回想了一下，說：“好像……當時……沒什么感覺？”
“是啊, 根本就不會嚴格到這種程度, 幾乎快要擾民了�！碧镏姓f，“我前天開船去克蘭雅星玩，航線上居然設(shè)卡臨檢。不, 不是警察署的船，是衛(wèi)戍部隊的戰(zhàn)艦！”
守衛(wèi)者屬于警方，每顆星球的警方只負責星球陸地及近地面的治安。而衛(wèi)戍部隊負責的整個首都星圈的太空防備。二者不可同日而語。
但姜妙的關(guān)注點完全不在這里。
“我得好好規(guī)劃一下, 什么時候也能買私家船�！彼f。
以前只有她自己, 就覺得公共交通完全夠了。后來嚴赫來了，買了私家車, 確實比公交方便。
現(xiàn)在有了姜睿，又眼看著田中買了私家飛船，周末沒事就飛到附近的星球去玩, 自由自在的十分瀟灑, 姜妙也動了心。
但私家船是個價格幾乎和房子比肩的大件。姜妙還年輕, 積蓄沒有田中那么豐厚，也一時半會還沒到購置私家船的階段。
忽然有點羨慕田中，問：“我說，你打算什么時候退休？”
田中正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讓姜妙喊回神，不滿地說：“喂，我還年輕著呢！”
“知道知道，你年輕英俊，實驗室第一帥�！苯钫f，“我就是說，你現(xiàn)在也差不多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了吧？”
田中還不到六十歲，有房有船，且已經(jīng)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算是相當成功了。
但田中并不得意，說：“你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肯定會比我更快更早�！�
姜妙的事業(yè)線上升得只會比他更快更好，這是肉眼可見的。
姜妙卻嗟嘆：“誰知道呢�！�
過幾年她可能就會離開首都星圈的事，暫時不想跟田中提起。心里面估量著如果離開這里的話，在邊區(qū)不知道能找到什么樣的工作。
根據(jù)她跟艾利森的競業(yè)禁止、競業(yè)限制和保密協(xié)議，她如果辭職，二十年內(nèi)是不可以從事同業(yè)工作的。
不過沒關(guān)系，不進入軍工行業(yè)，民用科技、醫(yī)療器械行業(yè)，她都可以大展拳腳。當初選擇這份工作，也不過是因為公司大，福利好，待遇豐厚而已。
去邊區(qū)的話，或許收入方面會比現(xiàn)在有所降低。
但人生本就有得有失，她又不是放棄工作去做家庭主婦，她只是在家人和事業(yè)之間權(quán)衡，找出一個平衡點。
她是兩邊都不能放棄，都要抓住的。
下了班拎包準備離開，被田中在走廊截�。骸白�，喝個酒去，放松一下。”
姜妙猶豫：“哎？寶寶在家等我呢……”她得回家看帥男人和胖兒子呢。
田中也是做過撫養(yǎng)人的，他翻個白眼：“得了吧，你看了他一個月了還沒看夠嗎？今天慶祝你順利度過第一個月的育兒假，回歸工作崗位。走走走，放松一下！”
“下班去喝一杯放松一下”聽起來怎么那么誘人呢。姜妙很是心動。
她上一個月天天二十四小時跟姜睿相處，雖然后來適應(yīng)了，可以很好的應(yīng)付，但……累也是真的。
“那我給嚴赫打個電話，不，我給他發(fā)個留言好了�！彼牧讼轮悄X激活。
說什么呢？說“你好好在家?guī)Ш⒆�，我去喝個酒”總覺得那么心虛……
“咳。”姜妙給嚴赫留言說，“今天有點事，稍微晚點回去。”
田中：“……”
姜妙關(guān)閉智腦，感嘆：“忽然理解了古代渣男的心態(tài)了�！�
田中：“哈？”
“就是古代，妻子在家里帶孩子很辛苦，很盼著丈夫回家分擔一下。但是有些很渣的男人，總是借口各種應(yīng)酬脫不開身，逃避這個責任�！苯罱o田中科普。
“有丈夫有妻子，那得是古地球時代了吧？”田中說，“那個時代養(yǎng)孩子很辛苦吧，什么都是人手工去做。啊，還有家務(wù)什么的。不應(yīng)該夫妻兩個人共同承擔嗎？為什么逃避？”
“因為渣啊�！苯罡惺艿搅舜鷾希目�，“走走走，去哪？”
話音才落，嚴赫的回復(fù)到了，點開一看：喝得開心點。
姜妙：“……”
田中喊姜妙喝酒放松是假，他有話要說才是真的。
到了酒吧，點好酒，他問姜妙：“還記得阿爾奇.科克嗎？”
姜妙記憶力很強，立刻說：“他和你有一腿�！�
“這不是重點，呃，好吧，你也沒說錯，他來總部培訓的時候，我的確跟他睡了。”田中說，“重點是，他是技術(shù)支持部的，跟客戶直接對接�！�
“他怎么了？捅婁子了？要你幫忙？”姜妙問。
“沒有。”田中說，“就是，我跟他一直都有聯(lián)系，前幾天，他跟我說了個奇怪的事。”
聽著似乎有八卦，姜妙來了點興趣：“什么情況？”
田中猶豫了一會兒，壓低聲音：“是鯊齒�！�
鯊齒是姜妙領(lǐng)導(dǎo)的團隊開發(fā)的新型艦船跑，采用了全新算法，一投入實用便倍受軍方好評。
“鯊齒怎么了？”姜妙有點意外，“有什么技術(shù)問題嗎？”
“不是技術(shù)問題�！碧镏械穆曇舾土�，“科克半個月前在邊境接收了十臺鯊齒并押送給了客戶，但……接收人不是軍方的人。”
鯊齒是軍方跟艾利森合作，定向開發(fā)的武器。作為主設(shè)計人，姜妙能吃到一些紅利，但關(guān)鍵的專利權(quán)都在軍方手里，它是所有權(quán)屬于國家，并不可對外銷售的武器。
簡單地講，如果接收人不是軍方的人，意味著艾利森在對外銷售違禁武器。
但艾利森也不是第一回這么干了。這背后的錯綜復(fù)雜的利益關(guān)系，政壇保護傘，不那么能見得了光的運輸渠道……都不是姜妙和田中這種專心做科研的人置喙得了的。
雖然附近的人不可能聽得到他們說話，但姜妙也忍不住跟著壓低了聲音，說：“這個……我們管不了吧？他想要你干嘛？”
“他不干嘛，他就是悄悄告訴了我這個事。我當然也不敢管，我還要命呢。”田中說，“就是，我聽他描述，我懷疑……對方，可能是阿瑟的人。”
姜妙大吃一驚：“小魚？可他是……”
田中眼疾手快捂住了姜妙的嘴，左右看看，低聲說：“不然你以為呢？好端端的，什么人會要買這種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你以為艾利森那些見不得人的收入，都是從良民那里賺來的？”
姜妙穩(wěn)了穩(wěn)情緒，撥開田中的手，說：“上次的事，就不了了之了嗎？”
田中聳聳肩。
數(shù)月之前，小魚企圖綁架姜妙和田中，軍方和國安介入，同時指控艾利森販賣違禁武器。但田中和姜妙離開了衛(wèi)戍軍基地后，除了后來被告知警報已經(jīng)解除，被撤回了特別安保，對其他的事都處在一無所知的狀態(tài)。
諸如艾利森這樣的寡頭企業(yè)，甚至擁有私兵，在外能跟星盜直接開戰(zhàn)，在內(nèi)有層層政治保護傘。
田中和姜妙，也不敢問，也不敢說，只敢繼續(xù)在社交空間里歲月靜好。
現(xiàn)在看來，綁架大概對艾利森來說也是個意外事件。畢竟交易的對象是根本不可控的星盜。但風波過去，該賺的錢依然在賺。
姜妙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你告訴我，是想讓我做什么？”
田中眼神變得幽深莫測起來。
“這種破事知道了，心里壓力太大，憋著難受�！彼似鹁票�，呷了一口，“不能就我一個人難受�！�
姜妙：“……”
日！
艾利森跟喬小魚還勾勾搭搭，這件事姜妙猶豫了一路，晚上到家后，還是決定告訴嚴赫。
嚴赫在喬小魚面部做了掩飾的情況下都能認出他來，姜妙總覺得他跟那個星盜過去一定是有點什么過節(jié)之類的。就算沒有，這次也結(jié)下梁子了。
以防萬一，還是告訴他比較安全。
“就是怕他萬一要再出現(xiàn)，報復(fù)你什么的，你有個準備�！苯钚⌒囊硪淼卣f，“但是，能不向上報告的話，最好別……反正田中是不會承認他說過這些事的�！�
嚴赫沒有讓她為難，摸摸她的臉，說：“我心里有數(shù)，你別擔心。”
嚴赫說出來的話，總是能讓姜妙心里特別安穩(wěn)。
從認識他以來，他說出來的話，都能做到。他做不到的，從來不輕易許諾。
嗯，除了前些天那個“更遠更好的地方”之外。
果然像田中說的那樣，這種破事憋在心里真是難受，找個人說說，姜妙感覺舒服多了。
她親了親嚴赫，開心地說：“我去洗澡。”
等她把自己洗得干干凈凈香噴噴的出來，卻看到嚴赫靠在床上，面前投射出一大片金黃的光點。
這是宇宙星圖，星際時代的地圖。
“在看什么？”姜妙爬上床鉆進嚴赫懷里問。
“想以后帶你和寶寶去一些很好的地方。”嚴赫說著，把星圖放大。
金色的星圖中，畫出了一條曲曲折折的線，連接了數(shù)顆星球。這些星球，跨了星系，甚至星區(qū)，很遠。
“這已經(jīng)出了六大星區(qū)了吧？”姜妙瞇起眼睛看。
和這整個地圖比，首都星圈很小很小，但卻是起始點。
“從首都星出發(fā)，只要到這個行程里的任何一顆星球，都算行程開始了�！眹篮照f。
聽著有點怪，但姜妙沒在意。他給她講他設(shè)計的路線和每一顆星球。
但姜妙沒心思聽。
愛人的身體有著迷人的氣息，讓人沉醉。
姜妙攀住嚴赫的脖子，咬住他的耳朵。嚴赫微微側(cè)頭躲開，轉(zhuǎn)過頭吻住她。
他的舍頭有魔力，會讓人身體失去力氣，無法反抗。
可等姜妙渾身都軟了的時候，嚴赫卻沒有繼續(xù)，他強迫姜妙認真看那星圖。
“妙妙，你要記住這條路線。這是我們將來要走的路�！彼f，“或者你至少，記住其中哪怕一顆星球�！�
姜妙心思浮動，隨意指了一顆：“白石星吧�！�
她說：“艾利森在那個星系有兵工廠，我出差好幾次從那里路過過，聽說是顆風景不錯的旅游星。”
“好，那你記住它�！眹篮照f，“將來你、我和寶寶，我們一起離開這里，去很遠的地方。如果不能一起，你的旅程，就從白石星出發(fā)。我們就一定能匯合�！�
姜妙不開心他這時候說這么多無關(guān)緊要的話，她撒嬌抱怨，堵住了他的唇。
后來，她站在白石星上，回想起來，嚴赫從這個時候就開始做準備了。
她那時候還不知道的是，嚴赫這時候也不過是以防萬一，在做最壞的打算。他當然不想最壞的情況發(fā)生。
但很多事情，并不以他的意志為轉(zhuǎn)移。
世間最多的，就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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