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薛白性子也算用得了幾分陰柔來形容了,而非是那種暴脾氣的主兒。聽得這陰柔少年又一句威脅,既沒梗著脖子磨拳捋袖破口大罵,也沒一言不合拍案而起大動手腳。
他只把眉頭皺的更緊,抬眼盯向了那陰柔少年,目光往他眸上一鎖,聲音帶了幾分冷漠無情道:“現(xiàn)在給我道歉,我可以既往不咎。”
薛白好歹也是在生死邊緣掙扎過好幾次的主兒,長久以來早養(yǎng)了幾分殺氣在身。此刻又動了幾分怒氣,這一眼望去,雖無殺意,卻也森寒無比。
那陰柔少年被他剛才一眼就瞪得心頭發(fā)虛,這一眼下去,臉色頓時一變,憑空白了幾分。一時間臉上剛才那張狂傲意盡數(shù)消斂,取而代之的反是禁不住流露出來的驚懼和惶恐。
從旁幾個少年跟班也沒想到薛白神色忽然之間會有這等變化,都是瞧的臉白心虛,不禁退了一步。
旁地里人一直偷摸注意著這邊,瞧見陰柔少年臉色和幾個跟班模樣,少見他們還有這般害怕時候,頓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那陰柔少年稍刻回神,心中驚懼的咽了口口水,莫名打起了退堂鼓。只是耳邊那議論聲早隨著幾人剛才的模樣而大了起來,此時心神敏感之下,紛紛都涌進了他耳朵里。
“你們快瞧,姓蘇的那廝好像慫了!”
“虧得他平日里仗著身份欺凌弱小來著,沒想到也是個外強中干的膿包。”
“就是,被人家瞪了一眼就怕了,真是夠沒膽的。”
“噓!你們小聲點,莫要讓他聽見了!”
“聽見?聽見又……又能怎樣……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家伙……”
“沒錯,虧得往日里橫行霸道,原來是這么個主兒!
“早知他是這么個貨色,之前怕他作甚!還不如跟他來一架,看他能奈我何!”
“這話說說就得了,人家姐姐可是內(nèi)門弟子,小心你回頭惹禍上身!
“還有這般說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他兄長好像是宗門外門弟子,知道也不奇怪!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姓蘇的以往敢這么橫。我說怎么那些執(zhí)事大人也不管管,原來是背后有人!
“哼,還不就是仗勢欺人,自己不過膿包窩囊廢一個。”
“就是就是,我看這廝馬上就要裝孫子了!”
“……”
就近幾桌人嘰嘰喳喳,一時間也沒注意蘇書華的神色,竊竊私語的好不熱鬧。
這些人往日里早被他霸道欺壓的暗生不滿,只是畏懼他身邊圍了不少跟班,加上其他人也都怕他,自是生了從眾心思。今時今日瞧見他這模樣,自然是明里不能報復,暗里也要嘴上痛快泄憤。
偏的這話全讓蘇書華聽個正著,他心中剛剛那些懼意頓時被羞惱給沖頂?shù)母筛蓛魞;剡^神來,頓時陰著臉四下掃去,一副吃人模樣。
眾人見他望來,瞬間都是噤聲,只做鵪鶉埋頭狀,大口大口對付碗中飯菜,哪兒還有人閑言碎語?
讓他們私下議論泄憤幾句絕對沒問題,可誰又真會這個時候去觸蘇書華的霉頭。一個內(nèi)門弟子身份的姐姐在后撐腰,有權有勢的那幫自然無懼,他們這些人可不能不怕。所以嚼嚼舌根兒也就得了,見好就收才是正理。
蘇書華見眾人都做乖張模樣,心中怒氣卻沒半點消退。剛剛那雜亂言語此時還都在他耳邊回蕩,只讓他怒火中燒!
他陰沉著臉把那幾桌的幾個人模樣給暗中記下,心想著等小爺回頭好生再掌掌你們的狗嘴!便是把目光一挪,又重新投到了薛白的身上。
若不是這個家伙,自己剛剛怎么會無緣無故被這幫混賬膿包給諷刺了!他娘的!今日里無論如何也不能饒了他!小爺這丟的臉面,一定要連本帶利從他身上討回來才行!
不過眼下是在食肆,還屬于學館范圍之中,有明面規(guī)矩在,怕是不好動手……得另想個法子才行!
蘇書華暗恨已生,心中自是盤算。少刻眉頭一挑,便是冷眼看向薛白,陰聲怪氣道:“小爺再奉勸你這狗雜碎一句,聰明點現(xiàn)在趕緊乖乖夾著尾巴滾蛋,不然別怪小爺不客氣了!”
蘇書華雖然霸道凌人,不過腦子總算不傻。他即便背后有家姐做靠山,但也知道像是在學館食肆這種明令嚴禁動武的地方,還是不方便動手毆斗的,畢竟這可是牽扯到了宗門規(guī)矩。是以最初也只是踹了桌案嚇唬薛白,卻沒做什么那飯菜潑他一臉的舉動。
可惜誰也沒想到尋常挺管用的一手,今日里卻沒唬住眼下這個家伙,反是落到最后,弄得自己被一幫人給鄙夷了。他現(xiàn)在即便恨不得好生暴打薛白一頓,最好將他給廢了,但是礙著明面上的規(guī)矩,還是忍住了出手的沖動。
不過好在剛剛須臾之間已經(jīng)想到了個陰狠的法子,只消用言語刺激的薛白主動出手,到時候再讓幾個手下跟班挨上三拳兩腳,如此一來,便可去尋執(zhí)事告狀,必然能按門規(guī)將這廝杖責一頓!
到時候這雜碎必然受傷虛弱,只消隨便找兩個手下將他給架到校場之上……那還不是任由自己擺布?!
要知道校場那邊可不在規(guī)矩之內(nèi),到時候只要自己矢口否認,誰能說他是被強拉硬拽去的?
蘇書華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單純這一點來說,蘇書華卻是比薛如虎那個家伙強得多。換做薛如虎在場,若是不清楚薛白的實力,估計這會兒早讓一眾手下跟班動了手了,哪兒會管什么規(guī)矩不規(guī)矩的?
只可惜蘇書華雖然聰明,辦事動手前會動動腦子,但薛白也不是愚笨之人。他心生了幾分火氣,自然留意著蘇書華的面容。見這廝剛剛神色分明一動,長久以來養(yǎng)成的警惕心頓時讓他小心了幾分。
更何況蘇書華剛剛明明就動了怒,此刻卻偏偏不肯動手,只管磨嘴皮子,分明就有些蹊蹺不對之處!
薛白警醒之余,稍一思索,便是明悟過來!
他今日下午可是才剛聽那執(zhí)事交代過宗門弟子要守的規(guī)矩,這半日時間怎么會忘?那規(guī)矩里分明有一條說過,嚴禁在學館和住處動手毆斗,不然杖責處置!
這食肆可就是在學館院中,分明也是規(guī)矩之內(nèi),若是主動動了手,怕是難逃責罰了。
難怪……難怪這小子剛剛明明一副恨不得弄死我的樣子,偏偏這個時候還是只肯動嘴皮子,原來是藏著這等心思……這么看來,倒是個會動腦子的主兒。
只不過,你會動腦子,我就不會動腦子了嗎?
薛白心念一轉,嘴角倏忽就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