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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照安的臉色從此肆無忌憚地冷漠起來。然而自從那場倉促荒唐的求婚之后,周廣陵每次見到王照安,只要她的眼睛朝他一望,他就覺得她紋絲不動的面部肌肉在向臉頰兩側(cè)淡淡牽扯,她是不是在笑!她在笑著問他,你怎么還不去死。

  到了晚上,王照安瞪著眼睛。她閉上眼睛就無法呼吸,好像那胖子的尸體又倒在她身上,溫?zé)嵝瘸舻难翰怀鰩酌刖凸酀M她的五官。

  王照安向周廣陵討要阿九。

  被綁架那天,王照安的一切知覺都因?yàn)槁樽韯┒兊眠t鈍,唯有聽覺和嗅覺靈敏異常。在她離精神失常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阿九出現(xiàn)了,所以阿九和生機(jī)綁定到了一起。她躺下來,把自己卷成一團(tuán)靠在阿九身邊,鼻子貼在他的衣服上。

  她說:“你今天做了什么,給我說說!

  阿九講了一些賭場里雞毛蒜皮的事,其他內(nèi)容遠(yuǎn)遠(yuǎn)稱不上平和,不適合講給她聽,他于是問她有沒有聽說過首府的一處華人社區(qū),每天熱鬧得很,小新聞比比皆是,連他都時常不得不關(guān)注。

  新聞一樁又一樁,王照安在阿九的聲音里睡著了。

  冷氣開得很低,阿九給王照安裹了裹被子,走出病房。果不其然,周廣陵就在走廊里,見他出來,說了聲多謝。他連忙搖頭:“她睡得好,你也能放心了!敝軓V陵拍了拍阿九的肩膀,說:“你不用這么客氣。坐一下,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周廣陵說:“我想把她拜托給你照顧!

  阿九千想萬想,想到了周廣陵因?yàn)樗麑ν跽瞻驳膭幼魈H密而吃醋,想到了周廣陵后悔派他出生入死把王照安帶回來,唯獨(dú)沒有想到周廣陵要把王照安“拜托”給他。周廣陵明明前一天剛從珠寶商那里買了顆看起來很鄭重的鉆石。

  阿九問周廣陵是不是千廣的事務(wù)走不開,讓他放心回去,“等過幾天,她精神好了,我再送她到千廣去。她平時喜歡吃哪里的菜?我明天就去請廚師,保證她回去的時候一點(diǎn)肉都不少!

  “你跟我裝什么傻?”

  阿九沉默。

  周廣陵說:“你娶她,這不算委屈你吧?”

  “不敢不敢!卑⒕藕^去,問周廣陵問什么不自己娶。

  “她不愿意!

  阿九說:“可能現(xiàn)在時機(jī)不太好,等等也許就愿意了。”

  等等,是這么容易嗎?

  如果是以前,無論是她剛待在他身邊的那一年,還是從寧州回來以后,只要他強(qiáng)迫她,問她是結(jié)婚還是死,她還是很有可能點(diǎn)頭的。

  可現(xiàn)在的王照安絕對不會同意了。

  她曾離死亡那么近,她明白瞬間的死亡是多么輕松。她也真切地自殺過,樓層下面有平臺,她不知道,卻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他還能怎么辦呢。她說她要見阿九,已經(jīng)是萬幸。

  周廣陵說:“她和你在一起也好!

  阿九沉默了許久,說:“你給我飯吃,給我事做,我出生入死是應(yīng)該的。你要我照顧王照安,我會讓她擁有我財(cái)力范圍之內(nèi)的最好的東西!

  周廣陵說:“你一分錢都不用出。我會承擔(dān)所有的費(fèi)用!

  阿九說:“如果沒有你的支持,我根本開不起來賭場,更不要提資產(chǎn)能滾雪球。我怎么會因?yàn)轲B(yǎng)一個女人的支出和你計(jì)較?我是擔(dān)心,她住在我指定的房子,身邊圍繞著我請的幫傭,為了給你有交待,我要隨時確保她的安全——也就是監(jiān)視,她的生活并不比在千廣更好。“

  周廣陵擰著眉頭笑了:把她帶回千廣,讓他看著她在離盛夏只有幾公里的地方朝九晚五做她的小王老師,過幾年找個正派體面的男人結(jié)婚生子?還是她哪一天獨(dú)自離境,從此就像沒有這個人?他偶爾有過放了她的念頭,可他接受不了他為她想象出來的幸福的可能。他舍不得她,并且多少有些嫉妒她。起碼在阿九身邊,她擁有某些范圍內(nèi)的自由,也一定程度上被栓在他的視野里面。

  阿九遲遲不表態(tài)。他不知道怎么告訴周廣陵,他怕把王照安養(yǎng)死。養(yǎng)死了,是誰的責(zé)任?周廣陵似是也明白一些阿九的遲疑:“至少她很信任你。每次她有危險,總是你幫她!

  阿九說:“她不怕我,因?yàn)閷λ齺碚f我是你手下的人,是個可靠的工具,而并不是一個男人?墒钱(dāng)你回千廣了,不在她面前,她總有一天會意識到我是一個男人,我的本性和所有男人沒有區(qū)別,我也會脅迫她,強(qiáng)暴她,違背她的意愿做任何事情,到那個時候,她又應(yīng)該怎么辦?”

  “她應(yīng)該怎么辦?”周廣陵輕輕重復(fù),“那我應(yīng)該怎么辦?阿九,你說。”

  阿九說他不知道。他的人生就是賺錢,開賭場,繼續(xù)賺錢,讓當(dāng)初叫他小乞丐的人都看看他多么有錢。

  至于紙醉金迷逢場作戲,是是非非癡男怨女,他看也看得不少。高勖和果果是什么結(jié)局,周廣陵和王照安又是什么樣子,這么耗心又耗命的事情,太不劃算。

  不過王照安如果在法律意義上嫁給他,他不反對。

  那個位置空著也是空著,讓王照安填上也好。他在她身上消耗財(cái)產(chǎn),活水長清,金錢賺來更讓人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