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手機鬧鐘打破了一室寧靜。
鬧鐘震動的第一聲,王照安就在周廣陵的臂彎里睜開了眼,靈敏地翻過身去將鬧鐘按掉。
她終于伸了個懶腰。
假寐的老虎哪怕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強勢的壓迫感依然周身縈繞。
她乖巧地窩著,頭部輕抵他的胳膊,虛枕著,不會真的把他的手臂壓得酸麻,但是看起來很親昵。
她繃著精神不敢睡著,怕破壞他的睡覺體驗,惹他厭煩。
幾個小時下來,她非常累。回頭看看他,卻是酣睡的樣子,面容平靜,手臂依然展著,沒有被她墊在衣服上的手機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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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照安趕在早高峰之前回到醫(yī)院,護工剛喂范凌瀾吃過早飯,正在清理病床餐桌。
隔壁床的病友今天出院,家里來了不少人幫著收拾行李,把病房占得滿滿當當。
“阿姨早安!”王照安說,“我媽已經(jīng)去學校了?”
“哎,幫同事盯早讀。”護工說,“吃早飯了嗎?”
“還沒。”
“我去給你買點?”
“不用了,”王照安一下子仰到行軍床上,“先睡個回籠覺,醒了我自己去買。您歇會兒吧!
病床上的范凌瀾忽然認出她來,開始跟她說話。
“昨天給你講的題,會了沒有?”
王照安說了聲“會”。
從小到大,她就問過奶奶一次問題,十大幾年前。因為羨慕同桌和奶奶很親,上學放學、聽寫默寫都是奶奶負責,她就趁范凌瀾在回老家時“路過”她家的那天,拿著一道她知道答案的題去問。
結(jié)果不如人意。奶奶看完題直道題出得如何不好,條件如何不嚴密。至于期待的祖孫親密的感情,她并沒有感受到多少。
“這個類型的題都是……”
范凌瀾又開始絮叨,還絮叨得很專業(yè)。
王照安覺得身體累得熬不住了,可是腦子清醒得不得了。隔壁床的家屬還在大聲搬動東西,耳邊范凌瀾和護工說話的聲音不絕于耳。
她煩得想把手邊的玻璃杯甩到墻上。
兩只爪子撓了撓床單,她想起來于英在床頭柜底層放著她的安眠藥。救命稻草忽然出現(xiàn)。她翻出藥板,掰出一顆來就著水服下去。
世界終于安靜了。
許家寧下午叁點帶著禮品來看望老人,見王照安沉睡不醒,就叫了她幾聲。
原本王照安打算借許家寧的電商賬號找人黑掉肖媛的博客,然而她整個人都處在睜著眼睛卻精神昏迷的狀態(tài),完全說不清話,許家寧只好略坐片刻離開。
王照安又躺回去,長長地睡了一覺。中間醒來幾次,也是簡單和父母含糊地說幾句話,就重新睡著。
再睜眼時,她終于感到饑餓。
“阿姨,”她瞇著眼睛捋一捋頭發(fā),“我去吃早飯了啊!
護工阿姨被她逗得直樂。她一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第叁天的傍晚。
“這一覺睡得…”她摸一摸額頭,像油田一樣。
王照安拿起洗漱包往衛(wèi)生間走,正好遇到下班趕來的王寬正。
“睡醒了?”
“昂。”她呆愣愣地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睡糊涂了,她居然能從王寬正臉上看出來慈祥。
轉(zhuǎn)瞬,慈祥又消失了。
“以后不許亂吃藥,聽見沒有!”
“昂!
“趕緊洗臉去!”
王照安自知理虧,灰溜溜地走進衛(wèi)生間。
她聽到外面病房里,奶奶高興地說道:“你回來了,我可盼著你回來呢。”
“盼著我回來,當年把我扔在鄉(xiāng)下?”
王照安沖洗潔面泡沫的雙手微僵,任水流嘩嘩流著。
王寬正的語氣平靜溫柔,可是每個字都是鋒利的刀子。
中年的兒子,老年癡呆的母親。她為了眼前的事高興,他為了幼時的經(jīng)歷介懷。而且在母親已經(jīng)不一定能聽懂,他重提往事只能傷害自己的情況下,他還是要說。
王照安心里有些不明緣由的難過。
手機屏幕亮起來,她擦干雙手,點進去看。
是阿九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