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梧還是小看了陶家的手段,在她打完和傅庭肆的電話就強行拿走了她的手機。
足足有三日,她都是在這間看似豪華又溫馨的房中度過的,沒再見過陶家的任何人,唯有幾次是仆人來送餐食。
她平躺在床上,扯過鵝絨被蓋在身上,頗有種既來之則安之,或者是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門鎖咔噠解鎖,陶亦薇穿了套芭比色的套裝進(jìn)來,腳上英倫風(fēng)的鞋子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聲響。
陶青梧把玩著手上的頭發(fā),側(cè)頭掃了一眼立在床前的陶亦薇,隨即起身盤腿坐著。
陶亦薇的懷中抱著一個很精致的禮盒,哐當(dāng)丟到床上,蓋子因沖擊而彈開掉在地上。
她垂眼去看,里面是一件疊放整齊的正紅色禮服,看樣子應(yīng)該是大露背式的,上面的點綴物在燈光下泛著閃耀奪目的光澤。
“后天家里有酒會,爸爸讓你參加!碧找噢杯h(huán)手抱在胸前,眼神里明明滿是不屑和嫌惡,卻又不得不聽從陶衍安的話來給她送衣服。
陶青梧一怔,“我為什么要去?”
“當(dāng)然是爸爸把你賣掉啦!”陶亦薇顯然不想看到她小人得志的模樣,添油加醋地告訴了她。
她往一旁推了推禮盒,跟床邊的人對上視線,誰都不愿意示弱,“什么意思?別在這里打啞謎。”
話落,陶亦薇彎腰撿起禮盒的蓋子丟在她身上,低喝道:“喂!你什么態(tài)度?勸你給我低聲下氣點,一個野種哪兒來的這么大的威風(fēng)!
這一刻,陶青梧對這些有錢人愈發(fā)難以理解起來。按道理,胡殷絨剛剛離世,陶家人好歹也要做做樣子,該哭哭兩聲,該喪也要喪幾天,結(jié)果卻緊趕慢趕地要辦酒會。
更何況,胡殷絨還是面前這人的親生媽媽,卻一丁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還在她面前耀虎揚威。
正尋思著這些有異于常人的事情,陶亦薇用指尖杵了下她的胸口,痛感很快傳來。
她眸光一暗,放軟了態(tài)度,“請問你話里的意思是什么?”
陶亦薇滿意了,拿出禮服在她的身上比了下,“看你這么乖,我不介意多說兩句。爸爸給你找了位有錢有權(quán)有勢的好人家,后天算是......訂婚宴?”
“不過,你也別太得意,其實這個人呀,是大姐不要的。要怪就怪你媽媽,不藏好非要再出來插足別人的家庭,還鬧出這么多的事,給公司帶來這么大的損失,爸爸心疼姐姐,就只能把這樁好事送到你的頭上呀!
陶青梧呼吸滯住,無法及時消化所聽到的這些訊息,總覺得那件正紅色的禮服與那日母親倒在血泊中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恍神中她問了句,“你都不難過的嗎?”
陶亦薇不解,“為什么要難過?又不是我嫁老頭。”
陶青梧微屏息,“你媽媽也去世了,不是嗎?”
下一秒,面前的人臉色變了變,又很快恢復(fù)到一貫跋扈的模樣,“我難過她就會復(fù)活嗎?她每天化療那么痛苦,這難道不算是一種解脫?”
觀察了會兒陶亦薇的神情,她故作輕松一笑,不知該說這人情感淡薄還是想得太開。
不過也是,像這些出生富貴的人,哪懂有情飲水飽。
陶亦薇被她笑得渾身發(fā)毛,又伸手戳了下她的肩,嗔道:“喂!你笑什么?我說的不對嗎?”
陶青梧眸光一暗,搖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似是覺得她顛三倒四的神態(tài)有些過于神經(jīng)質(zhì),陶亦薇瞬間沒了興致,撒掉手上的禮服轉(zhuǎn)身往門外走,嘴上還不忘嘀咕著,“神經(jīng)病難道還遺傳的嗎?”
臥室重回寂靜,明明身處恒溫卻止不住地瑟瑟發(fā)抖。
陶青梧抓著禮服丟到地上,滑膩的衣料順著大理石地板滑動到了梳妝臺前。
明明是胡殷絨先帶走了母親,還利用事故傷害母親,陶氏所有的影響都是咎由自取,與她何干,憑什么要讓她來托底。
她赤腳踩上地毯,踱步到落地窗前,仔細(xì)尋找可以脫身的方法。
窗戶半敞著,能看見園丁正在修剪打理著外邊的巨型花壇,似是真的在為后日的酒會做準(zhǔn)備。
如此熱鬧的場合,陶家的仆人們避免不了會多聊幾句。
“二小姐看著又漂亮又乖巧,可惜了!
“什么二小姐,陶家根本就沒把她當(dāng)回事,接回來就是為了讓她聯(lián)姻!
“哎!那曾董事長都快四十了,這要是成了就是三婚,第一任老婆死了,第二任也才剛離婚!
“京城這么多有財勢的大戶人家,為什么偏偏選了這家?”
“嗐!那也得要能攀得上啊!
......
陶青梧扣在窗檐上的手倏地收緊,指節(jié)泛了白,看著尤為駭人。
這時,房門被敲響,她不禁輕嗤一聲,門在外邊鎖起來還裝什么禮貌和紳士。
門打開,一位長相老成,看著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進(jìn)來,右手的食指轉(zhuǎn)動著車鑰匙,笑意盈盈地朝她走來。
她往后挪動,遞上窗臺,“你是哪位?”
男人眼眸半闔了下,用著探究的眼神從頭到腳打量她一遍,滿意地頷首道:“你別緊張,我是后日與你訂婚的人,看著是不錯!
陶青梧不想懂他話中的意思,終是沉不住氣,乞求道:“我不認(rèn)識你,而且你別被陶家人騙了,我不是他們家里的人,也給你帶不來任何助力!
男人不以為意,眼里露出幾分貪婪,那是一種令陶青梧同樣嫌惡的情緒,壓低聲音,“不重要,我不需要陶氏的助力!
“不過,陶董事長還算有誠意,你長得很對我的胃口!蹦腥松斐鍪州p碰了下她的側(cè)臉。
她有些害怕,蹙著眉頭往后仰頭,總覺得那只帶著溫度的手像吐著信子的毒蛇,即將爬遍她的全身。
“你別碰我!碧涨辔鄿喩砩舷露荚诙哙。
“好的,不急,”男人聽了她的話,就這么輕飄飄地放過了她,接著抬腕看了眼時間,“我該走了,那就后日再見!
陶青梧目送著男人離開,順著光潔透亮的玻璃滑落到地面上,尤為反感自己此時此刻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
她必須要想辦法離開這里,如此呆坐到天黑,從膝上抬起頭時瞥了眼身后,映入眼簾的是亮著引路燈的花園與寬敞無人的大道。
陶家關(guān)她的房間在二樓,緊挨著的是一整片郁郁蔥蔥的草坪,長勢很好。
陶青梧拉開半邊窗戶,環(huán)顧四周后大著膽子半趴在窗臺上,咬咬牙跳了下去。
她顯然低估了這個高度,草坪也沒她想得那么平整,布滿了細(xì)碎的石子,跌落上去的時候痛感瞬間席卷了她,全身各處沒多久就布滿了細(xì)小的青紫痕跡。
強忍著所有不適,陶青梧礙于對周遭環(huán)境的陌生,莽撞著撞到了別墅群在夜里巡邏的保安。
她將保安當(dāng)做救命稻草,無奈保安見她慌慌張張的樣子,旋即又將她扭送回了陶家。
陶衍安坐在客廳,給保安道完謝又很快變了副嘴臉,“別白費力氣了,這片別墅群是陶氏的產(chǎn)業(yè)!
顧名思義,這里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是陶氏的。
似是怕她又會跑,這次安排的房間在別墅的頂樓,沒有先前的那個環(huán)境好,看樣子應(yīng)該是仆人臨時休憩的地方。
沒多久,之前在洗手間僅見過一面的女人推門而入,手上拿著消腫祛瘀的藥水。
經(jīng)由方才的事,陶青梧對陶家的所有人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下意識往床的最深處挪了挪。
“二小姐,你別害怕,我來給你上點藥!迸藢⑹种械臇|西放到床頭柜上,小心翼翼地坐到床邊。
她低著聲音,“謝......謝謝您,不用了!
“二小姐叫我陳姨就好,是陶家管事的。我不會傷害你,你過來,身上都是傷!标愐虒λ姓惺帧
陶青梧不小心蹭到身上的傷,吃痛一聲,定了定神后朝著女人的方向緩慢挪去。
她不禁望了眼窗外,沉重的夜色似是噬人的魔爪,逼迫著她不得不選擇認(rèn)命。
好端端地,她又想起了傅庭肆,那通電話徹底讓她知難而退,失了最有利的庇護(hù)。
相距陶家別墅幾十公里開外的秋榭園,如水的月光灑落在鳳棲湖面上。
湖邊的書房內(nèi),一只大掌捏著螺鈿毛筆,肆意灑脫地落在紙上。
寂靜美好的氛圍被突然進(jìn)來的鶴叔所打破,立在書桌前,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出。
傅庭肆落下最后一筆,擱下筆,瞥了一眼,問:“什么事?”
鶴叔先是幫他添好茶,繼而將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來,遞出一張紅皮白底的請柬,“少爺,陶家后日有酒會,遞了請柬來!
他捏著茶杯的邊緣淺酌一口,掃了下又收回視線,“推掉!
“好的,少爺。”鶴叔不緊不慢地將請柬放到桌角,轉(zhuǎn)身離開。
不知何時外邊落了雨,淅淅瀝瀝的,水滴順著窗欞滑落進(jìn)來,濺在桌上,偶有涼風(fēng)襲來,掀起原本擺放整齊的紙張,就連那張請柬也被吹落到了地上。
傅庭肆收起紫檀木撐桿闔上窗,繞到書桌的前方去撿那張請柬。
他拿起輕拂上面沾著的一丁點灰塵,不經(jīng)意間展開在眼前,里面剛勁有力的手寫體坦露出來,惹得他太陽穴突突地跳。
誠摯邀請您出席
曾時延/陶青梧訂婚喜宴
地址:京市新營區(qū)金達(dá)酒店一樓宴會廳
時間:11月2日(星期六)/pm6:00
第30章 get 30
訂婚宴當(dāng)日, 天空澄碧,纖云不染,溫暖而明媚,宛如絢麗的畫卷。
萬安別墅, 熱鬧熙攘, 四處洋溢著好事將近的喜慶。
寬敞明亮的客廳內(nèi), 全包圍沙發(fā)上擺放著奢華閃耀的珠寶,還有那件正紅色大露背禮服。
陶青梧端坐在正中央,身后站著的是京市最有名的造型團隊,圍著她的時候像在擺弄一個精致的洋娃娃。
“honey,你皮膚真好啊, 吹彈可破。”
給陶青梧化妝的人講話很是嬌柔,腦后扎著個小辮, 看著滑稽又新潮。
她沒什么心情, 僅是揚唇無奈地笑了笑。
“二小姐, 衣服先不著急,距離酒會還有四個小時, 到時再換也來得及!
造型師掛好禮服, 順手將用珍珠串成的蘇托爾項鏈搭配式地擱在了上面,左右擺動的時候盡顯矜貴。
陶青梧掃了一眼又挪開, 認(rèn)命似的點了點頭。
巨大的立式鏡子前, 她愣愣地看著里面的自己, 妝容精致,發(fā)型簡單隨性, 與她平時完全是兩個樣子, 不仔細(xì)看幾乎都要認(rèn)不出來,可她只覺意興闌珊。
待所有人離開, 陶青梧從茶幾上拿過手機,緊攥著往樓上走。
這兩日她很乖,也沒再做任何無謂的掙扎,陶衍安就將手機還給了她,看樣子也不怕她會打電話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