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雁的提醒下,第二日,兩人就出發(fā)去了榆林山。
走之前,方元沒有告訴方家的任何人,只同方宜年辭了別,說他有急事要回武院了,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起,方正奇和方曉是在榆林山的哪一片出的事,方宜年如實相告,說在山的西面,靠山腳的地方。
方元順勢提醒了一句:“既然這兩人在榆林山出了事,那就盡量約束家中其他人,別再亂闖榆林山了。”
方宜年原本就有此念,這下見方元雖然蒙受過不公待遇,但仍心系方家子弟的安危,心中多有欣慰,連聲應(yīng)好,并未生疑,同時囑咐他有時間便回來看看。
方元一一應(yīng)下,沒有多做解釋,轉(zhuǎn)身欲走的時候,方宜年猶豫半晌,還是出聲問他:“隨同你回來的年輕公子……是不是當(dāng)時助過你的那位前輩高人?”
方宜年的目光中有些期待,沈雁暫住的這兩日里,他親眼見到了沈雁,且深深為之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來的氣勢所折服,要是方元真有這么一位修為超絕的高手陪伴左右,一定是樁天大的幸事。
聽他的問話,方元愣了愣,搖了搖頭道:“他只是我的一位朋友,不修武道!
雖然他也想令方宜年高興一番,但經(jīng)歷了蒙面人一事后,方元再也不敢輕易暴露身邊人的存在了。
這既是對任階身份的隱瞞,也是對方宜年的保護(hù)。
方元害怕重蹈覆轍。
畢竟為方正奇燒去的紙奠灰燼,還散落在方家大門對面的街上,任由一無所知的路人隨意踏過,成了鞋底一抹塵土。
從方家出來以后,方元去買了一些解毒和驅(qū)蛇蟲的草藥,后者為進(jìn)山常備,前者則是因為他毫無應(yīng)對魔物的經(jīng)驗,而胡亂買下的。
沈雁跟在方元身側(cè),笑吟吟地看著他在草藥堆里翻來找去,方元實在想不好哪種草藥該不該買的時候,會問他的意見,沈雁居然還頗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
就像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付魔物一樣。
實際上,凡俗位面出產(chǎn)的任何丹藥武器,乃至這一位面武者所能發(fā)揮的淬體境力量,對于真正從玄靈位面流竄下來的魔物,都毫無作用。
方元收拾好了買來的東西裝進(jìn)隨身包袱,忽然想起了什么,問沈雁:“任兄,古陀寨的那個康時,是中了魔物的招吧?”
“嗯,他身染魔氣。”沈雁應(yīng)道。
方元便好奇道:“那你是如何治好他的?尋常的治病法子,應(yīng)該奈他不得吧?”
“這個啊,山人自有妙計!鄙蜓阄⑽⒁恍Φ,“你不必太過擔(dān)心,若我們此行真能尋著魔物,我必不會放它離去。”
不知道為什么,方元聽了這話,反倒生出了幾分擔(dān)心。
他凝視著沈雁寧靜的側(cè)臉,沒有再說什么。
晌午剛過,方沈二人已到達(dá)了榆林山。
方元上一次來榆林山,還是聽沈雁的安排,前來獵殺強(qiáng)大的野獸以提升武力,順便拖回去賣錢。
那次,他遭遇了一條正在戲弄獵物的赤色巨蟒,險些被其攻擊,好在沈雁現(xiàn)身護(hù)住了他,嚇退了巨蟒。
事后沈雁告訴他,這叫赤紋匿形蟒,是從上下兩界的空間裂縫里逃竄下來的魔物。
就是在那一天,方元才從沈雁口中得知,這大陸并非只有他以為的那么大,包括榆林鎮(zhèn)所在的青霜王朝,他眼中整一片王朝并立烽煙四起的天瑜大陸,其實不過是區(qū)區(qū)一個位面。
在相同地域的另一重位面上,這世界還有著更廣闊玄奇的模樣。
那里,才是方元未來真正要闖的天地。
兩人穿梭在遮天蔽日的叢林之中。方元努力回憶著上次遇到赤紋匿形蟒的位置,想要帶沈雁過去,看看是否留有什么線索。
自從方家少爺方正奇死于獸襲的消息傳出去之后,來榆林山的人就寥寥了,除了以狩獵為生的少數(shù)膽大獵人,很少會有人愿意來這片染上了兇險之色的山林。
此時正值午后,山上連個獵人都沒有,整座山空空蕩蕩,偶有一兩聲寂寂鳥鳴,和林中野物悄然躥過的簌簌聲,頗有陰森可怖的氣息。
腳下枯枝殘葉碎開的聲音清晰刺耳,沈雁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后,身前的少年肩膀?qū)掗熡辛,已然挑起了非同一般的?dān)子。
方元憑著上次堆放狩獵戰(zhàn)利品的那棵樹,找到了赤紋匿形蟒出沒的那片地帶,他的神情漸漸警惕起來,轉(zhuǎn)頭對沈雁道:“就是前面了!
沈雁一直在凝神感受著周圍的魔氣,沿路都是近乎于無,在這一片赤紋匿形蟒真正出現(xiàn)過的地方,魔氣相較周邊濃了些許,但仍算淺淡,看來赤紋匿形蟒已經(jīng)離開這里很久了,而且,這片山林里魔氣單一,應(yīng)該只有這一個魔物。
他上回來的時候,并沒有顧得上好好觀察榆林山里魔物肆虐的情況,這下摸清了形式,沈雁心神稍安,只一條魔蟒,他還應(yīng)付得了。
不過他能這般準(zhǔn)確地感知魔氣一事,還不能直接對方元說起,畢竟他現(xiàn)在還煞有其事地把自己當(dāng)成是任階。
兩人仔細(xì)探看了眼前的密林,唯有地面上留著兩道截然不同的腳印,一道是當(dāng)初便有的山豬腳印,另一道則是隨之進(jìn)來的方元留下的腳印,其他并無異樣。
沈雁道:“看樣子,那條魔蟒已經(jīng)不在此處了。”
方元點點頭,向他大略描述了那時的情況,他道:“這赤紋匿形蟒能憑空匿形,所以我全然不知這物的存在,那會兒它隱匿了身形,正在逗弄獵物,我竟還想對它盯上的獵物下手,若非……我那位故人及時出言提醒,恐怕我已葬身蟒腹了!
“你那位故人,甚是厲害!鄙蜓忝娌桓纳牟惶乜淞司渥约,又道,“它盯上的是什么野獸?”
“一頭山豬!毕肫鸪嗉y匿形蟒蹤跡全無,方元微微有些焦躁,“榆林山這般大,這蟒還有可能一路潛到了祁陰山,我們從何找起?”
沈雁沉吟了一下,道:“方元,你可愿冒險?”
方元面有肅容,冷靜道:“任兄直言便是!
“既然它會耗費心思戲弄一頭山豬,那就證明,這頭山豬非它一時之選!鄙蜓沔告傅纴恚岸乙猿嗉y匿形蟒的實力,山中任何野獸都不是它的對手,所以它想必是養(yǎng)刁了胃口,只挑自己喜歡的野物下手。山豬看著皮糙肉厚,其實肉質(zhì)極為肥美,應(yīng)該是這赤紋匿形蟒相當(dāng)偏愛的口中之物!
沈雁一生去過的地方太多,見過的魔物不知凡幾,赤紋匿形蟒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種,他并不記得這物的習(xí)性,對方元所說的話,都是憑著經(jīng)驗即時推想出來的。
方元聽得很認(rèn)真,他隨著沈雁的思路想下去,頓覺豁然開朗。
“所以,我們可以利用山豬做誘餌,將它引出來?”
“對,這是現(xiàn)下我能想出來的唯一法子!鄙蜓愕溃安贿^有一個問題,若我的猜想正確,赤紋匿形蟒在這山林里盤桓了這些日子,以它的食量,山豬一定已被獵食了許多,剩下不多的山豬更是嚇破了膽,不敢隨意行動了,我們怕是不好找!
“一定可以找到的!”
摸到了線頭之后,方元眼眸閃亮。只要還有一線希望,他就能斗志滿滿地走下去。
就是因著這樣的性子,所以他能夠走到至高至遠(yuǎn)的地方。
沈雁微笑著看他,眼中盡是柔和之意。
兩人很快動身開始搜尋山豬的痕跡,果真如沈雁所言,原本滿山亂跑的山豬現(xiàn)下鮮有出沒,偶然看到一兩只,濕漉漉的眼睛都是驚懼之極,好在山豬是凡物,不會匿形,一番努力之下,兩人各自捕獲了一只山豬。
“我上回來的時候,還在抱怨怎么山里全是這東西,獵得生了厭!狈皆袊@道,“沒想到,情形變得這樣快!
沈雁笑道:“世間萬物瞬息多變,往后,你還得領(lǐng)略更多這樣的事!
在沈雁面前,方元的喟嘆總像是孩童所發(fā)一般,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你覺得,赤紋匿形蟒還在不在榆林山?”沈雁忽然道。
“我想……應(yīng)該是在的,而且離得并不遠(yuǎn)。”方元想了想,道,“這些山豬的驚懼之色不散,就證明令它們害怕的東西并未遠(yuǎn)去——照我上回所見,動物之間想必是有著某種感應(yīng),山豬雖然看不見匿形的魔蟒,但可以感受到那股威脅的存在!
“嗯,我想也是!鄙蜓阗澰S道。
方元想起了一處不太對勁的地方,疑聲道:“對了,我聽說上界武者不能在這一界發(fā)揮應(yīng)有的力量,受到天地法則壓制,為什么這魔蟒卻能隨意匿形?”
見他連這一點都想到了,沈雁很是欣慰,答道:“上界武者所用的玄力,和魔物自身的魔氣,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天地法則的壓制只對玄力起效,因為本身它禁止了玄靈位面的妖魔之物下凡,也就沒有再多此一舉,壓制魔氣在這里的效用。”
不知不覺間,兩人的相處模式,像極了之前的沈雁與方元。
一問一答,亦師亦友,但不同的是,這次沈雁說得更細(xì)更多。
他在一路上會費這些口舌,是因為沈雁不愿再直接告訴方元現(xiàn)成的結(jié)果,更想教給他尋找答案的方法。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前者只用在一時,全靠旁人相助,后者卻能長久起效,不需要依賴任何人。
望著地上兩頭斷了氣的山豬,沈雁道:“好了,接下來我們得想個法子,盡可能地誘出赤紋匿形蟒……”
方元靈機(jī)一動道:“用火烤!野物用火炙烤之后,肉香散得更遠(yuǎn),那魔蟒生吞了那么多山豬,肯定沒有嘗過烤豬肉的滋味,香氣一出,定能將它誘來!”
沈雁很滿意,道:“這法子甚是危險,但應(yīng)當(dāng)很有用!
方元立即拾來了林間地上散落的木柴,作堆生火,然后他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刀,剖開了山豬,切分成碩大肉塊,由樹枝穿起,架到火堆上。
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熟練至極。
見沈雁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