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斯唇角微扯：“這也是溫老師從問卷上看到的？”
溫年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也確實(shí)很喜歡橘貓�！�
“那就養(yǎng)只橘貓�！�
傳來一陣踩過樹葉的清脆聲響，溫年看到屋檐上的橘貓，一溜煙消失進(jìn)灌木叢里。
溫年眼里浮現(xiàn)淺淺笑意。
她和周齊斯，以后會住在一處，一起養(yǎng)只柴犬和橘貓。
好像從現(xiàn)在開始，她真的有些期待未來了。
溫年又想到溫如華中午說的話，臉上笑容微斂，輕聲說：“至于搬去婚房的事情，可以多給我一些時間嗎？”
“是舍不得溫姨么�！�
“嗯，是舍不得。”溫年極輕地笑了下，微風(fēng)拂過臉頰，眼里盛著淺淺微光，發(fā)梢還落了朵粉白杏花，她卻絲毫沒有覺察，“可是比起這些舍不得，還是更想看到她變得幸福�！�
“從小到大，媽從來不會問我，會不會想要個爸爸之類的話�！睖啬晟ひ魷厝�，“她和徐叔這么多年，彼此都有意，我都看在眼里。在關(guān)于人生的各種抉擇上，她總是把我放在第一位，說覺得自己拖家?guī)Э�，會耽誤別人的話，只不過是一個借口。”
“我其實(shí)知道，她是怕我受委屈�！睖啬晡㈩D了下，稍稍輕緩了口氣，“媽去旅游的事，至少還有一小段時間，我知道做下這次決定，對她很難，她其實(shí)心里也有些不安的，所以這些天，我也想好好陪她一會�！�
“至少這最后一段路，我希望我能陪著她好好走完。”
這還是溫年第一次跟誰說過這話。
可能是周齊斯跟她，有著比較相似的家庭情況，也可能是他一慣不會多說、不甚在意的態(tài)度，相處的這些日子，在他面前，她總會有種近乎是松了口氣的感覺。
在這里，沒有令她不適的善意，也沒有以為你好而名的勸導(dǎo)。
她只是作為一個普通人，在說著自己的煩惱而已。
周齊斯聞言，確實(shí)沒有多說，只留下他一貫的淡聲。
“溫老師自便，我也會盡量配合。”
溫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謝謝�！�
周齊斯站起身，目光落在她身上。
溫年看著他遞來的那只手，是傷到的左手，微抿嘴唇，目光定定落在繃帶和紗布上。
過了一小會，周齊斯開口問：“溫老師，不打算走了么？”
溫年目光上移，就那樣直直看過去，模樣溫溫柔柔的，神情卻格外的認(rèn)真。
在對視的沉默中，周齊斯瞥著她，最后還是將伸出的手，換成了右手。
溫年這才回握住寬大手掌。
周齊斯只是稍稍使力，她被穩(wěn)穩(wěn)牽了起來。
他們沿著回廊走回去。
溫年瞥著男人側(cè)臉，還是有些忍不住地輕聲開口：“周先生，對自己的傷，也要多在意一點(diǎn)�！�
周齊斯只是不甚在意地說：“只是小傷而已�！�
“聚沙成塔，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就算是小傷，周——”
剛好走到拐角處，溫年在瞥到人影的瞬間，嘴里的話拐了個彎，微頓，柔聲叫了句：“老公�！�
只是從拐角路過的中年女人，驟然聽到一句好聽女聲，抬眼看看她，又看看她身邊的男人，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就朝著另一邊走了。
溫年這才看清，對方只是路過的客人而已。
剛剛在看到人影的瞬間，她下意識擔(dān)心遇到熟人，剛剛好不容易捏造的愛情故事會露餡，條件反射地?fù)Q了稱呼。
溫年偏頭，對上直直瞥來的目光。
“周太太確實(shí)敬業(yè)�！�
他們在山莊住了一晚。
翌日，三位長輩繼續(xù)在山上踏青，溫年和周齊斯先下山，前往郊外的墓園。
出發(fā)前的晚上，溫年還問過周齊斯，她是否需要準(zhǔn)備些什么。
“只需要帶上本人。”周齊斯神情未變，卻在最后說了句，“不用穿黑色�！�
“他們都不是古板的人�！�
溫年跟林雅君閑聊時，聽她提起過周齊斯的母親齊意卿，明媚愛笑，愛好眾多，對萬事萬物都充滿熱情，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出發(fā)的時候，溫年跟周齊斯碰面。
她穿了身素雅緞面長裙，圍著一條絲巾，圖案是向日葵和綠葉，墨綠色邊，比起她往日端莊知性的風(fēng)格，因?yàn)檫@片生機(jī)勃勃的色彩，平添幾分明媚。
周齊斯一身白襯衫，簡單干凈，卻愈顯肩寬窄腰，身形挺拔流暢。
目光落在她遞來的向日葵胸針上，精致可愛的小物件。
“聽媽說，伯母喜歡亮色，也最愛向日葵�！睖啬甏浇歉‖F(xiàn)淺淺笑意，“周先生這身，哪里都好，就是身上缺了那么抹亮色�！�
白皙纖細(xì)的手指，認(rèn)真地將向日葵胸針，別在他的胸口處。
“配上這個向日葵胸針正好，看著也還可愛�！�
周齊斯瞥著神情認(rèn)真的姑娘，有縷淺黑色發(fā)絲，落在那截白瓷細(xì)頸，漂亮得惹眼，卻也渾然不覺，只顧著撫平襯衫輕泛的褶皺。
目光不經(jīng)意掠過，周齊斯喉結(jié)微滾，嗓音幾分懶怠。
“比不上周太太漂亮。”
第15章 貓狗
一路下山， 車窗外景色不止倒退，滿目青翠掠過，兩人都沒有說話。
霧氣繚繞的青山， 在身后抹成遙遠(yuǎn)的影子。
逐漸來到山下的熙攘街區(qū)，這是一處長街， 各種琳瑯滿目的店鋪，彎成一條長長的橫線，到處都是斑斕多彩的顏色， 人來人往， 熱鬧非凡。
溫年輕聲說：“齊斯，在前面路口稍微停會車�！�
周齊斯在街邊停下車。
溫年推開車門， 在車窗前稍稍俯身， 眼睛微彎：“我一會就回來�！�
周齊斯淡聲應(yīng)了句。
眼前姑娘朝著外頭走去，沒一會，纖細(xì)勻稱的身影消失在街頭的拐角處。
外頭陽光正好， 是難得的大晴天，晨陽自天際盡撒，將一切籠罩上層金色明亮的光暈。
溫年就是這時， 再次出現(xiàn)在街道拐角處， 淺色長發(fā)柔順披在肩后，面容白皙， 眼眸微彎起， 像是蓄著一對漂亮的小月牙， 周身散發(fā)著股舒服的溫柔感。
短短一段路程， 她從淋著滿身的陽光中走來。
卻始終背著手， 走到車面前，也只是微微彎腰， 用著輕柔的口吻：“齊斯，閉下眼睛�！�
周齊斯唇角微扯：“溫老師�！�
溫年從這道目光讀出幾分無奈意味，輕聲解釋道：“沒有把你當(dāng)成小朋友的意思�！�
眼前姑娘睜著弧度漂亮的眼睛，唇角泛著柔和的弧度，明明口吻認(rèn)真地解釋，可下意識輕哄的語氣，眼里不自覺透出隱隱期待，完全是給小朋友準(zhǔn)備驚喜的架勢。
周齊斯瞥著她，卻還是闔住眼眸。
眼前的昏暗，模糊籠著微微發(fā)亮的光暈，鼻尖湊近暖融融的陽光味道，幾抹清香的草木氣味，極淡，若有若無的。
“現(xiàn)在可以睜眼了�！�
隨著落下的溫柔話語，周齊斯睜開眼眸，近在眼前的是一大束燦爛盛放的向日葵，用素色歐雅紙束著。
堪堪半擋住溫柔白皙的面容，浮在半空朦朧泛亮的光霧，淺淺勾勒出眼前姑娘美好柔和的輪廓。
“來的路上，看到街角有家花店，第一次來見伯父伯母，也來不及挑禮物，想著帶一束花去剛好�！�
南城郊外，天空是干凈的蔚藍(lán)色，墓園里悠遠(yuǎn)而寧靜，隨著晨風(fēng)吹來淡淡的花香，依稀幾聲清脆的鳥鳴。
穿著一身黑色的年輕女人，經(jīng)過他們時，沒有絲毫地側(cè)目，沉靜的面容上，落著的溫暖陽光，卻遮擋不住籠罩的那層淡淡的哀傷。
溫年跟著周齊斯走到墓前，是雙人墓碑，擺了束潔白的白菊花束。
跟林雅君閑聊時，溫年見過周齊斯父母的一張合照，男方高大英俊，女方明眸善睞，是很愛笑，也很隨和的一對佳偶。
溫年把手里的向日葵花束，輕輕放在墓碑前，暖陽松松落在上面，照亮這抹明媚色彩。
“伯父伯母，第一次來看你們，聽媽說，小時候伯父還抱過我，雖然我完全不記得了，可看到兩位長輩，還是有種很奇妙的親切感�！�
“自從認(rèn)識起，我受到齊斯很多的照顧……在以后的日子里，伯父伯母請別擔(dān)心，就像是齊斯照顧我那樣，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微風(fēng)輕拂過花束，周齊斯微掀漆黑眼眸，目光靜靜落在她的臉上。
輕聲說話的姑娘眼里泛著微光，口吻認(rèn)真，就在他的父母面前，許下再真誠不過的承諾。
注意到直直而來的目光，微微偏頭，朝他很溫柔地笑了笑。
他們一起走出墓園，周齊斯一直很沉默，他的神情如常，像是習(xí)慣了千百次的來離，開心或是哀傷的情緒，難以從他臉上瞥到半分漣漪。
溫年想起墓碑前的那束白菊，色澤變得有些黯淡，枯萎的花邊蔓延，應(yīng)該被放在這里，并沒有過上兩三天。
“你之前是來過了嗎？”
周齊斯懶怠開口道：“跟周太太領(lǐng)證這件事，還是要跟父母交代的。”
“只是溫老師說的照顧，是想怎樣好好照顧我？”
溫年聽出他話里的促狹意味，微彎眼眸，尾音不自覺微微上揚(yáng)：“例如在某人明明知道受傷了，還沒事人亂逛的時候，稍稍提醒他一下�！�
周齊斯唇角微扯：“等溫老師什么時候多留心腳踝，少逞強(qiáng)些。再說這話，恐怕還有幾分信服力。”
剛剛說的話，就這樣被不咸不淡地打了回來，溫年輕嘆了口氣：“周先生，你的嘴，有時候真的還挺毒的�！�
“溫老師還沒有習(xí)慣么。”
溫年偏頭看向他，沒有繼續(xù)斗嘴，而是輕聲解釋道：“之前你在病床前，跟媽說過會好好照顧我，雖然媽沒說過什么，可我看得出來，她聽后是很開心的。”
“如果父母聽到，能多個人照顧自己的孩子，我相信都會很欣慰安心的�！�
金燦色陽光近乎呈透明，直直落在這道修長挺拔的身形，周齊斯側(cè)臉逆著光，籠著看不分明的光醺，就那樣直直看了她一會。